一只小鳥
這是一只怎樣的小鳥,她從哪里來到了鄉村的中間?
無雨的時光叫她憔悴,昨夜的干旱使她失眠。
水靈的家園被烈日的利齒咬出一片枯萎,她全部的翅膀充滿焦急。
她帶血的啼叫在清晨的熱風中播種,鐵錘一樣重重地叩擊著秩序混亂的大地。失衡的生態是她心頭打得最堅硬的結,究竟該用如何的消散去撫摸她陳舊的憂傷?
她的呼吸是一種具象,如同人類一些經歷過剩的荒唐。
兩個婦女
兩個婦女在崎嶇的山路上行走,一個挑擔,一個提籃。他們共同走出的是鄉村最為常見的模樣。
石塊在腳下作著襯托,汗珠在臉上打著標點,兩個婦女的目標是翻過那座高高的山岡。去賣擔子上的米,去賣籃子里的菜,然后買回一些羨慕抑或失望。
生活是一片汪洋的海,鄉村婦女一雙裝扮簡單的腳,便是過渡的船。
一些動作
勞動是鄉村的基礎,挑和馱,是支撐勞動的最為普及的動作。
古老的農業茂盛千年萬年,挑和馱是最為粗壯的兩條根須。
我看見,小路之上,我的兄弟們用汗水挑著五谷雜糧;我看見,山梁之上,我的姐妹們用咬緊的牙齒馱著松毛柴草。
挑著的日月走過四季,馱著的風霜連著今昔。
一茬又一茬的農家后生,從挑和馱的姿態中收獲著強鍵的體魄。
一塊又一塊的鄉村風景,從挑和馱的營養中培育著鮮活的魅力。
不同方言
方言在鄉村彌漫,如同一些恰到好處的陽光。廣闊的原野散布著許多潮濕的隔膜,方言的照耀帶來溫暖的通暢和流淌。
新和舊的心思,老與少的表情,濃或淡的幸福,以及一些沒有名稱的感覺,都在方言里保持著親切的格式。
方言是一種沒有年齡的生命,幾乎不會在鄉村死亡;方言是一種最有耐性的腳步,也在城市的高樓大廈之間穿插。
山水在鄉村漂泊,方言是它們的導航。
方言是鄉村的游子,他的快樂在于可以到處流浪而從不迷失方向。
許多節日
鄉村的節日最為無私,像是一種物品可以敞開供應。又像是好脾氣的父母,再不可理喻的子女,也可以享受他們的寬容。疏離時,他們不生氣;親近時,他們不厭煩。
鄉村的節日是一大批潛伏在民間的問候,撫摩著歲月里坎坎坷坷的隔閡;鄉村的節日是一團團滾燙的炭火,烤化了許多漸成氣候的冷漠。
我們都在鄉村的節日里埋藏,鄉村的節日其實就是我們百穿不厭的衣裳。
幾瓣桃花
幾瓣桃花開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,像一個默默無聞的人,禁不住要用三言兩語,發布他醞釀了好長時間的想法。又像是鄉村某些心眼很細的姑娘初開了情竇,有那么一點脆弱又有那么一點執拗,禁不住內心的激動,說出來又吞吞吐吐。
這樣的桃花,或許就是如今只能在鄉村才會找見的羞怯,清純的袒露叫一切曖昧的念頭無地自容。
桃花之上,誰的目光開得更加燦爛?桃花之外,誰的思想灼灼其華?
四季河流
河流在鄉村行走,像是在不停地尋找業已走失的姐妹。
身影在日月的照耀下鋪展,步伐在風雨的天地里縱橫,心緒在霜雪的播種中醞釀。沿途不免將牛馬的痛飲、蛇蟲的蠕動、頑童的嬉戲、浣衣女的笑罵以及所有動動靜靜的言行,裝填一個濕潤而飽滿的行囊。
他的行囊仿佛就是祖先的叮囑,背負在身上,卻最終溶解在故鄉。
四季的河流在鄉村流淌,他流經的是千百雙滾燙的眼睛和一處處結實的胸膛。